第四百八十九章    整顿

    辋川城百姓在辋川重新被攻克之后，都战战兢兢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知道西路军在城里安排了接应的部队，但向来这种和平接收的城池出现这种问题，都会招来报复。一个飞艇中转基地被摧毁，不少血麒军和北疆经略府下的战士被杀伤、俘虏，而血麒军更是由此陷入窘境。要不是叶韬、邹霜文以及血麒军全体拼死作战，而他们那天下第一军的名头之下是实实在在的实力的话，恐怕就真的要全军覆没了。辋川作为这整个事情的导火索，实在是太关键和敏感了。辋川百姓毫不怀疑，如果是按照西路军，按照北辽方面做事的风格，在重新夺回辋川之后，必然的解决方案就是：屠城。

    可能也是有这样的预计，当密密麻麻的飞艇和血麒军一部来到辋川城下的时候，守备辋川城的士兵们是想过要拼死抵抗的，但是血麒军这时候已经知道辋川城里压根没多少敌人，充其量也就三五千人，而由于和北辽大军的一番作战，辋川压根不可能获得支援，士气已经十分低落。血麒军拉开架势佯攻城墙，但转眼飞艇就载着三百多名精锐军士直接空降靠着绳索空降入城，里应外合之下，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拿下了辋川。

    不过，屠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血麒军的将士们对辋川百姓绝无好感，面容始终是冷冷的，但血麒军控制辋川，弹压了反抗之后，还是按照常规张贴了安民告示，表示了不会对无辜百姓动用武力。这样的情况，多少让大家有些安心了。哪怕追究责任，要抓捕不少人，至少不会波及到所有人。血麒军是一支很有荣誉的部队，对于这种很破坏名誉的事情，肯定会尽量避免的。

    但是，无论如何，这事情好歹得有个说法。血麒军派来辋川掌军的是孙波，由于在协助叶韬进行防御作战中他的出色表现，以及之后他负责收纳编制北辽俘虏方面的圆熟手腕，他被指派了这个差事。当一个营级统领被指派这种统领几个营的协作，并且涉及到地方政务财务等方面的工作的时候，基本上就意味着他要升职了。大家也并不奇怪，孙波本来就是个强悍的战将，却又非常擅长动脑子，那些利用爆燃杀伤敌人，重步兵用塔盾排开气流之类别人看来非常危险的战术中，不少都是他参与开发并进行最初的测试的。孙波虽然打仗的时候略显狂热鲁莽，和他追随的目标邱浩辉的冷静稳健颇为不同，但重步兵这种兵种要是能疯狂起来，那种威力，想必全天下都会震颤吧。

    邹霜文毕竟已经当了很多年血麒军督军了，而这次率领血麒军再立殊勋，不可能还把他按在血麒军督军的位置上，他自己再乐意也不行。血麒军会从现在的几个兵种负责人里选拔一个人当督军，而血麒军内部和兵部、甚至谈晓培卓莽等人，都觉得现在的血麒军重步兵总监施鸿钧很不错。有“铁门神”这样一个绰号的施鸿钧，是血麒军内的战术大师，他和邹霜文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军官。邹霜文当时接手血麒军，那是因为血麒军需要一个稳定发展的环境，需要靠着几年时间形成强烈的内部氛围和气质，不让太多的世族子弟破坏了血麒军的战力，影响血麒军的发展。邹霜文不管是身份还是手段，都能压住大批的世族子弟。至于他自己成长为能够有强烈领导风格和战术造诣的督军，那是意外之喜。但施鸿钧不同，他是一个非常全面的战将，在血麒军已经形成自己强烈的风格体系之后，他能够将全部的战力发挥出来。施鸿钧虽然担任的是重步兵总监，但他在跨兵种的技能考核上，全部都是优秀，考虑到血麒军那非常可怕的考核标准，能做到这一点的，现在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这一次非常憋闷地没跟着大军来北辽，而是在血麒军的总部继续负责营务和训练新兵，就是因为不管有没有战功，他就是下一任督军了。到时候，血麒军内部还得提拔一个重步兵总监，现在看起来，可能就是孙波了。至于为什么不带施鸿钧来，说起来也简单，施鸿钧这时候升任血麒军督军，之后几年可是东平进行连番大战的关键时刻，有的是重要的战役要打。而这一次，怎么也要憋他一下，邹霜文才觉得自己的心理平衡。

    无论如何，孙波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来到辋川的第三天，在整理了辋川的各类物资、防务和基本民政资料之后，孙波下令召集全城各个地区的里正、士绅，他要宣布辋川之后一段时间的管理方略。当然，这不是什么听证议政，只是单方面的宣布而已。

    虽然血麒军这几天没什么动作，但全城上下心里都很是忐忑，听到这样的消息，虽然害怕会场里血麒军就会动手，但却也不敢不来。召开这样的会议，城里也只有原先的城守府的大堂足够大，而这一天，这个大堂里摆满了一张张长凳。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一律是这样的待遇。而更让人紧张的，则是两侧整整齐齐站着，全副武装的血麒军重步兵。大堂里原本用于升堂审案的案几早就被撤走了，东平用整整五年多的时间才在全境实现了地方行政和司法分理，对这种东西早就没了兴趣。而看到人都到齐了，大批年龄不同的人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坐着，孙波才好整以暇地进入了大堂。

    重步兵们整整齐齐地向孙波行李，他们带着钢制手套的手掌握拳拍在心口前的声音让整个大堂的气氛为之一重。

    孙波回以一礼，他就那样站着，大声对在场的这些人宣布了决定。

    “在之后三个月里，辋川将继续实行军管。在十日之后，将由北疆经略府治下的守备二十二营接防。我东平曾向在座的大家，向辋川全体许诺过，将和平、仁慈地对待大家，让你们的生活不会因为两国交兵而有太大变化。甚至于在座的一些人的店铺，还因为我们本地的采购而发了些小财，为了向你们示好，我们血麒军在本地采购的价格，居然比在云州采购加上运费都高。可是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兄弟的？”

    孙波声色俱厉地说：“血麒军审不来案件，这些事情我是懒得管的，我这几天还没开始抓人，就是这道理。十天后，随守备营到来的，还有北疆经略府、东平情报局的官员，他们将详细审核每个家庭、每个世族……当然，三个月未必足够，什么时候审核结束，什么时候军管中止。届时，东平将委派地方官并建立正常的行政体系。”

    “有窝藏、容留、资助西路军行为的家族，将没收全部本地固定资产，并全体迁移到东平其他地区安置。在战前迁离本地的居民所持有的房屋、田产等等，全部收为公有，并将在本地审核进行完毕之后进行处置。另外，为了填补辋川现在巨大的人员缺口，尽快恢复本地经济，东平将陆续迁徙一部分人来辋川落户。”

    “他们是东平子民，我要向大家强调这一点。我知道没什么人会很欢迎外来者，至少不会很快开始喜欢。不过，要是敢故意找茬、捣乱，你们先想明白我们东平大军会站在哪一边。”孙波冷冷的语调让在场的人有些不寒而栗，现在，他们中间倒还真不敢有谁对东平以后迁移来的人有什么想法。要知道，血麒军居然不是屠城，也没有一进城就开始大肆搜捕而是宣布了长达三个月的审核期，一点点甄别，就已经让他们喜出望外了。“另外，在军管时期内，本地将实行部分配给制。我知道本地的粮食生产没有接上茬，希望在座的能去宣布、协助、组织尽快恢复周边农田的生产。坚壁清野清的你们也不开心吧。战前没能迁走的人里，不少人是赤贫的，没有田产。请在座诸位通知下去，家里没有存粮的可以登记申请配给，然后，在我方划出的农业区里劳作来抵偿。但要是家里有存粮还来捣乱，别怪我没提醒，至少好几个月里，这里都是军管，而军管，一切都是按照军法来施行。军法向来只有两种惩罚，军棍和杀头。”

    孙波扫视了肃静的现场，对自己的这番表态还是很满意的。“有什么问题么？”

    一个脸色不太好的青年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将军，要是……干不了活的呢？能不能申领配给？”

    “你是？”孙波皱着眉头问。

    “小人是南城石栏坊的洪亮……石栏坊都是半废弃的地方了，可现在是数百孤儿的栖身之地。其中不少都是不满十岁的孩子，在地里劳作……这个……”

    血麒军对本地的情况不了解，通知本地里正来开会，自然是照着地图分片派人。压根不知道石栏坊的情况，再说了，经过连番大战，破败的地区不少，也没看出来石栏坊居然是这么个光景。但在那里吼了一嗓子，却也只有这个洪亮出来和传信的士兵交涉，于是，他就被找来了。原本城里光景比较好的时候，本地民众还颇有善行，会周济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但坚壁清野之后，这些本来就没人管的小家伙们，可就彻底断了粮。这些天里，洪亮都是一直在周罗着搞来各种杂粮和其他东西来让那些小家伙们不至于饿死。他最大的粮食来源，就是从北辽的本地驻军那里偷或者要，也有些善心的老军士会将节余的粮食给他。但他观察了血麒军一天，就知道，这种渠道是不可能了。而施行军管之后，他恐怕连搞吃的的机会都没有。

    “管！”孙波没有任何迟疑地吩咐道：“等一下我就派人跟你过去。在东平，多少年没孩子饿死过了，这事情也不能在我手里发生。”他这话一说，那些本地里正和士绅既是感动，却也有些羞愧。而对刚才冷漠严厉的孙波，却也有了些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