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佛珠奥秘-《锦绣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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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未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屋子,里面传来孩子们喧闹的声音。她觉得很荒谬,小蛮一直在生病,连自己都养不活,居然还跑来看这些被人遗弃的孩子,甚至给他们送钱?简直是一个疯子。

    李未央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她不能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小蛮这样的人,明明那么穷、那么卑微,却还要去帮助别人。是,她见过很多有钱的夫人小姐们做善事,但那些**多数是为了赚个好名声,真心做善事的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修什么来世,世上居然有这种自己都活不下去,还要帮助别人的人,不是傻瓜就是蠢蛋!那边的小女孩还在悄悄看着李未央,好纯净的眼睛啊。李未央凝视着她,看着这样的眼睛,小蛮才会这样干净吗?

    这时候,屋子里涌出了七八个孩子,他们明显是听到声音才跑了出来,害怕地看着他们这些外人。

    李未央一个一个仔细打量,有个孩子眼睛看不见,一直被其他孩子拉着;有个孩子没有手臂;有个孩子坐在木头的简陋轮椅上;也有身上不带残缺的女孩子,显然是被重男轻女的父母丢弃的。有的长的很漂亮,有的很寻常,却个个都很瘦弱。

    这时候,一个胆大的小男孩崇拜地看着赵月腰际的长剑,“姐姐带着剑……一定很厉害吧?”

    赵月窘迫地看着那小男孩,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另外一个批评道:“才不会,小蛮姐姐会唱戏,她才很厉害!”

    另外一个孩子仰起头看了一眼温小楼,显然对他是有印象的,说,“小蛮姐姐说下次来的时候就带热乎乎的包子给我们,她什么时候才来呢?”

    老妇人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每年朝廷都拨下银子,可是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到了我们手里已经很少了,孩子们要吃饭,有的还经常生病,所以就没什么钱了。好在经常有好心的贵夫人给一些施舍,小蛮姑娘也经常送吃的过来。”

    李未央看着这一个个眼巴巴的孩子,突然抿紧了嘴巴,不说话了。

    温小楼淡淡地一笑,“不理解对不对?我也不理解,我和你一样,都是自私的人,我想要利用你的钱来救小蛮,你想要利用我们来达到目的,但这世上并不都是你我这种人的。”

    李未央冷笑了一声,道:“不是不理解,是觉得她有病,还病的不轻。”

    温小楼只是叹了口气,蹲下来摸了摸一个小孩子的头,道:“是啊,她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李未央的神情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这些孩子,不知为什么眼圈有点发热,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小蛮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和她不是非亲非故吗?听说当年你是从街上捡了她回来的。”

    温小楼愣了愣,低下头道:“我原本……我原本是……”他原本是学唱戏的时候被师傅打了,所以想着再给师傅找个徒弟回去,陪他一起受苦才好,谁曾想看到小蛮那双天真得不染一丝杂质的眼睛,竟然会认下她做自己的亲人,甚至照顾了她这么多年。

    突然有个孩子,怯生生地拉住了李未央的裙摆,她弯下腰,看着这孩子,却是刚才那个躲在水缸后面的女孩,她很认真地问道:“小蛮姐姐什么时候会来?我等着她教我唱曲。”

    李未央心头略微刺痛,下意识地挣脱开,取出一张银票塞进了那老妇人的手中,低声道:“赵月,咱们走吧。”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谁知走到门口,却迎头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哎哟一声,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李未央连忙扶了那人一把。那人身后的婢女慌了,提着灯笼上来:“宋妈妈,您没事吧!”

    宋妈妈年纪四十左右,一身青衣罗裙,狐皮背心,头发梳理得丝毫不乱,看起来干净利落。刚才她似嫌后面婢女走得慢,先行上了台阶,不小心撞到了李未央身上,好在李未央动作快,她才没有整个人跌下台阶。刚要道谢,下意识地低头瞧了一眼,恰好见到月光下那一只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佛珠,顿时愣住了,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李未央看。

    李未央见她无事,便收回手,淡淡道:“抱歉。”其实双方都有过失,她心绪不好,而那人又过于着急,两人撞在一起了。

    赵月匆匆跟着李未央离去,那宋妈妈却愣在原地,半天都未开口。婢女奇怪地看着她:“宋妈妈,您不是说下午不小心落下了东西来取吗,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去?!”

    宋妈妈整个人却像是如遭雷击,站在门口话都说不出来,婢女有点害怕:“宋妈妈,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宋妈妈猛地醒过神来,一把抓住那婢女道:“曼儿,刚才那位小姐呢?去了哪里?”

    曼儿惊讶,道:“啊?刚刚上了马车,往……往那边走了!”

    宋妈妈神色大变,扭头就下了台阶,飞快地上了一边的马车,吩咐车夫道:“快,追刚才那辆马车!”

    曼儿越发吃惊,赶紧追上去,口中连声喊道:“宋妈妈!宋妈妈!”然而宋妈妈向来稳重的人,今天却像是撞见鬼了,拎起裙子完全不顾形象地就跳上了车,曼儿在后面大声地喊着,那马车却绝尘而去,宋妈妈完全把她忘了。

    负责照看慈幼堂的老妇人吃惊地走了出来,提高了灯笼一照,道:“这不是曼儿姑娘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站着?”

    曼儿回过头,一张俏丽的脸孔完全垮了下来,道:“刘姑姑……这,我也不知道啊,平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刚才看见那小姐就像是疯了一样,什么也不管就往车上跳,我还听见她吩咐车夫去追呢?奇了怪了!对了刘姑姑,刚才那位小姐是谁?”

    刘姑姑皱眉,道:“这……我也不知道,跟刚才的温老板一块儿来的——”她扭过头,到处寻找温小楼,可却已经不见踪影了。刘妈妈吃了一惊,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这样?!”

    曼儿还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道:“是啊,这是怎么了?”

    宋妈妈坐在马车上,心里头却是紧张到了极点,她刚才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可那条佛珠串,绝对没有错,一定是的!当年是她亲手把佛珠串儿挂在了小姐的脖子上,那……刚才那个女孩子……她仔细地回忆着,对啊,那神态,那笑容,跟年轻时候的夫人还真是有三分相似,一样都是那么的漂亮,温和!宋妈妈越想越兴奋,对,她一定是丢失了多年的小姐!夫人这么多年来踏破铁鞋寻找的小姐!她想到这里,掀开车帘催促道:“快!快!再快一点!一定要追上前头那辆马车啊!”

    这时候,赵月发现了后面那一辆紧追不舍的马车,她担心被人发现了行踪,便吩咐车夫道:“往人多的地方走!”

    这个时候,人多的地方唯有越西南大门的夜市了,车夫一甩鞭子,便向南大门的方向而去。李未央轻声道:“怎么了?”

    赵月道:“刚才咱们瞧见的人追上来了?小姐,你认识那个人吗?”

    李未央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位宋妈妈的相貌,不由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认识。”她想了想,道,“待会儿在人多的地方停下马车。”

    赵月低声应了一声是,便吩咐车夫在人多的地方停了车。李未央和赵月下了车,走入了人群之中。宋妈妈看马车停下了,心跳激动得马上就要停止一般,赶紧地吩咐马车夫停下,自己跳下马车就去追李未央。这时候,两边的小贩都在拼命地推销东西,拉扯着来往的客人,宋妈妈被人扯了两回,几乎要发怒,一回头却不见了李未央,她急坏了,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终于透过密不透风的人群,找到了那一抹白色的影子,便赶紧追了过去,等她要到李未央身边的时候,一个晃眼,人却不见了。

    周围的人们熙熙攘攘,宋妈妈却孤零零地站在路中间,彷徨地到处张望着。

    她不知道,此刻李未央就在旁边二层的酒楼雅间内,看着人群中的宋妈妈。赵月道:“小姐,这人为什么一直追着你?”

    李未央看着宋妈妈,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轻声地道:“是啊,她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这位宋妈妈,究竟是什么来历,李未央心想,这真是要好好打探清楚了。

    越西城内禁止设戏院,所以戏院全部设在东阳门外,方圆三四里地之间集中了几乎全越西的所有戏院。一大清早,便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这里,宋妈妈从马车里出来,开始一家家戏园子的寻找,因为慈幼局的刘姑姑只知道这温老板是唱戏的,却不知道是哪一家。

    遇到关门的,宋妈妈就取出钱袋里的银子给门房,打听有没有一个叫温老板的戏子。有的人家正在排场子,她就买一张票入内,先看前台,再找后台,却都没有找到。随后她就到处打听,看谁家有没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戏子,姓温的?所有问到的人都摇头,不是不帮忙,实在是姓温的人不少,一个个找过去,十来家戏园子都找遍了,问遍了,一直找到傍晚,却都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宋妈妈一次次颓丧地回到马车边上去,向马车里的人禀报情形,可是那人却似乎很坚持,非要找到不可。于是,他们便继续换了地方,终于,到了所有戏园子都燃起灯笼蜡烛的时候,她们找到了天香园门口。

    门房说戏班子的老板上吊死了,如今的新老板就是姓温,也是个名角儿,人们都叫他温老板,宋妈妈早已走累了,旁边的两个丫头曼儿曦儿一直搀扶着她一家家去问,这时候听到有了消息,顿时两眼放光,回到马车上将一切细细说了。那门房就见到马车的帘子动了一下,竟然出来一位贵夫人,雍容华贵,落落大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来戏园子里看戏的达官贵人算是极多,却也从未看过如此气派的夫人,门房都是看呆了,然而那夫人却像是已经等不及一般,快步向内走去。走到台阶上却不知为什么突然腿脚发软,旁边的宋妈妈连忙扶着她:“夫人,您小心。”

    小姐都丢了十八年了,现在突然有了消息,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但不论如何,得先确定了再说啊!宋妈妈心中想着,口中劝说道。

    那贵夫人在台阶上站了片刻,定了定神,像是要将快要跳出来的心吞回去,这才走了进去。有人在前引路,院子里隐有胡琴悠扬,夫人随着乐声过去,绕过一株古树,才见庭院之中,有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戏服,正在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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