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自鸣得意-《三丫头,顾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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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的正好。”许洪涛从床上坐起身子,把一条胳膊伸向万瑞姝,低垂着头在床下找着鞋子,嘴里说:“扶我去堂屋,我要听听他怎么说?说什么?”

    胡毛子是弥河口警察局的副局长,更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他四十多岁,清瘦,身上好像没有长肉,他的个子已经超过了一米八,远远看着像个麻杆。他非常爱好,头发中分,丝丝缕缕贴在耳朵上面,露着齐整的、油乎乎的一条头皮。头发上不知擦了多少猪油,太阳一照,那油顺着脖子与额头滑到了他干瘦的脸颊,远远看着他的脸就像涂着油的、紫红色的茄子。

    他出门一般不戴警帽,怕压着头发,怕人家看不到他的修饰与干净,他自觉非常干净,身上喷着花露水,不是为了躲避蚊虫,他喜欢那种味道,那种味道能遮挡住他的狐臭,因为他有狐臭,至今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今儿,他晃着细瘦的、长颈鹿般的脖子,把双手背在身后抓着他的警帽,走起路来甩着八字脚。他身后还跟随着两个小警员,两个小警员一脸为虎作伥的表情,走路吊儿郎当,肩上背着长枪,每走一步就抬起手抓抓枪托,弄出一点响声,时刻警告着旁人,他们手里有枪,小心枪走火。

    踏进许家货场,胡毛子的一双小眼睛不够使了,一会儿盯着扛着一包包货物的工人,他一会儿看看手里攥着铁算盘的理货员,一会儿停下脚步,伸出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准备摸摸眼前摞得比他高的货物,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货物,又把手收了回去,把手里的警帽夹在腋窝下,两双手在一起拍了拍,似乎是他刚刚触摸到了一手灰尘。

    抬起两根手指从裤兜里摸出一方灰不溜秋的手帕,擦擦脸上淌着的油,再用一根手指抠抠鼻子眼,而后,把手指头在手帕上擦擦,不知道他是真干净,还是假干净?

    他心里嘀咕着:许家的生意还真不错呀,日本人为什么想法设法想要许家码头?是贪恋这里滚滚而来的财源呀。

    张伯站在南门口,他一直用眼角盯着胡毛子的一举一动。看着胡毛子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把身体退到墙边上,给胡毛子他们让出一条路。

    胡毛子没有用正眼瞅一眼张伯,他紧紧闭着嘴唇,双颊凹陷;舌头在嘴巴里来回搅着,腮帮子左右扭动,由于他的脸干瘦,一晃,一动,薄薄的脸皮被拽的青绿绿的、亮油油的,猛一看脸上只剩下了高高、尖尖的颧骨。

    张伯向胡毛子鞠躬问好:“胡长官好,俺家老爷昨天崴了脚,不能亲自出来迎接您,您跟俺来吧!”

    “哦?你刚刚说什么?”胡毛子停下了脚步,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一脸关切,语气着急:“这是啥时候的事儿?许老板没事吧?”

    看着胡毛子一脸虚情假意,张伯心里骂了他一声:这件事你胡毛子能不知道?日本人在弥河口为什么嚣张跋扈?与你们警察局有脱不了的干系。

    “张管家,你没听见俺问话吗?”胡毛子拖着长音,一双凶恶的黄眼珠子在张伯脸上狠狠扫着。

    “不好意思,胡长官,俺昨儿一宿没睡,有点困,可能上了年纪,听力也不好。请您原谅!”张伯再次弓弓腰。

    “没事,俺老胡与你家老爷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张管家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俺胡毛子不是吗?”

    “是,是!”

    万瑞姝站在堂屋门口,她眼瞅着胡毛子两条大长腿迈过了长廊的台阶,她迎着胡毛子往前走了一步,心里有一万个不想见到此人,她也要满脸堆笑,嘴里透着欢喜:“吆,这人还真不经念叨,一念叨就来了,快,胡局长您快屋里请。”

    胡毛子一见到万瑞姝就站直了身体,眼前的万瑞姝典雅端庄,奔五十岁的女人了,身上依然还洋溢着少妇的风韵,让胡毛子情不自禁收敛起他身上尖锐又傲慢的锋芒,他把腋窝下的警帽抓在左手里托在身前,面对万瑞姝弯弯腰。“许太太,您好,俺老胡打扰您了。”

    “呵呵,胡局长,您话重了,您能够到许家,许家蓬荜生辉。让外人看看,谁还敢欺负我们许家?快请进,洪涛在屋里等您呢,他腿脚不方便,他让俺出来迎接您,您不要见怪俺一个妇道人家哟。”

    “许太太这么说,俺心里有愧,不能守护许家周详,是俺老胡的过错。”胡毛子抬起右手挠挠耳后,那儿正有一滴猪油从他头上滑落,刺挠的感觉。

    “哪里?您身居要职,公务繁多,不能面面俱圆,可以理解,胡局长,您请!”

    胡毛子弓着腰向前迈了一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他扭着细脖子向他身后瞪了一眼,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小警员“唰”停下了脚步,往前一挺身,往后挪挪双脚,站在了院子里的石基路一侧。

    万瑞姝向屋门口外面站着的丫鬟递了一个眼神,“准备上茶!”

    “是!”丫鬟答应了一声退着离去。

    许洪涛端坐在堂屋上座上,他一身长褂,外套一件青色锦缎坎肩,他的一只脚穿着鞋子,另一只脚包着厚厚的纱布踩在鞋面上。他的一双眼睛笑眯眯盯着屋门口。

    当看到胡毛子从屋门口踏了进来,他用一只手抓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双手重叠举在胸前,从里往外一推,高声打着招呼:“胡局长,您好,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许洪涛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把脸扭向他右侧的上座。

    “不坐了,许老板,今儿俺唐突跑来许家,是有事儿的。”胡毛子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嘴里的语气慢条斯理。

    “奥,有什么事儿?”许洪涛嘴里虽然这么问,他已经想到了胡毛子来许家码头的目的,联想到无辜丧命的司机,他心里颤抖了一下,刹那间眼眶里再次溢满泪水。

    胡毛子多么狡猾呀,他已经察觉了许洪涛脸上的变化,他故意在许洪涛伤口上撒盐。“许老板,您司机的尸体还停在我们警察局大院里,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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