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知恩的三丫头-《三丫头,顾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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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潘嫂家,顾小敏见到了姚訾顺,还有江德州。顾小敏见了姚訾顺又大哭了一场,哭过了,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姚訾顺也哭了,顾小敏的失踪他没敢告诉顾庆坤,他知道顾家三个丫头之中,三丫头是顾庆坤的最爱,这是他的妻子最后的嘱托,嘱咐他把三丫头照顾好,留在身边,顾庆坤没有做到,而是把三丫头送去了许家做丫鬟,这是顾庆坤对他妻子最大的愧疚。

    潘嫂在一旁用衣袖摸着眼泪,嘴巴里唠叨着:“昨天他们就知道你下山了,他们让我在村口等着,等着你找来,没想到你今儿来了,真好,丫头吃苦了……俺去给大家做饭,你们聊吧。”潘嫂说着转身挑起门帘迈出了屋子。

    姚訾顺比前段时间黑瘦了许多,眼角边上有了一两条疲惫的褶皱,不过,他精神还好;江德州看起来模样没什么变化,比他在郭家庄白胖了一点,走起路来脚后跟拖拖拉拉的,有点费劲的样子,他的两条胳膊甩起来还是很有劲。

    顾小敏想起了巴爷让她带给许家的话,她把巴爷的话告诉了姚訾顺。

    顾小敏还没说完,姚訾顺一撩长褂窜出了屋子,对门口站着的一个小伙子说:“去,把代大哥找来。”

    一会儿,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从后院火急火燎地走过来,他双眼炯炯有神:“有什么吩咐?姚兄弟。”

    “今天晚上行动,协助巴爷铲除宗大盲。”姚訾顺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站在屋里门口边上的顾小敏听到了姚訾顺他们的话,她的小心脏哆嗦了一下。

    江德州坐在炕沿旁边的椅子上,嘴里絮絮叨叨:“丫头,舅老爷天天念叨你,希望你能跟着我们回郭家庄,然后与舅老爷一起去蟠龙山。”

    顾小敏脑海里都是巴爷,她想再见见巴爷,和巴爷告个别。她用一双小手拽着自己的衣角,垂着头,声音里带着泪:“江管家,俺能不能晚一天回郭家庄?”

    姚訾顺与代前锋交代了几句,转身又踏进了屋里,他听到了顾小敏嘴里的话。

    他瞭了身旁的顾小敏一眼,泪水在丫头的眼眶里打转,他明白了,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听到了他和代前锋说的话,她在担心巴爷的安危。

    “这?!”江德州抬头看了看姚訾顺。

    姚訾顺抬起大手抚摸着顾小敏的小脑袋,他眼睛看着江德州,笑了笑:“江伯,您把许家的几个人先送上蟠龙山,不要再耽误了。丫头在这儿多待一天两天也没什么,有潘大嫂照顾,您老放心,回去告诉舅老爷,丫头平安,过几天我们带她回郭家庄。”

    “那个大少奶奶和大少爷说,他们也不走,唉,昨儿俺也劝他们了,他两口子要在一起,大少奶奶还说,有一些事怕你们不熟悉,她还说,码头扔了,桂花茶楼她要留着,那个许洪黎也同意了。”

    天黑了,江德州离开了潘家。

    不一会儿,姚訾顺带领着几个兄弟也窜出了潘家村,他们直奔城隍庙。

    顾小敏坐在炕头上,她坐不住,站起身扒着窗户往院外面眺望着,天上悠悠走着几片雾云,雾云里藏着一个半圆的月亮,月亮的光迷迷蒙蒙撒在不远处的屋脊上,冰冷冷的。街道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惊动了墙角旮旯里的几只流浪狗,随着几声狗叫穿过矮矮的墙头,惊醒了刚刚睡下去的幼儿,一声两声的啼哭声像拽起了一流音符,瞬间,幼儿的哭声在村子上空跌宕起伏。

    潘嫂从炕上的柜子里找出了一条男孩裤子,递给顾小敏,说:“丫头,把腿上裤子换下来,婶子给你补补。”

    “俺会补,等回了郭家庄再说吧。”顾小敏扭脸看着炕下面站着的潘嫂,潘嫂脸上挂着心事,眉头紧锁。

    潘嫂是一个说话与做事雷厉风行的女人,而此时,她心事重重,她心里牵挂着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在许家做司机,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不知许家码头的买卖有多忙?潘嫂心里还牵挂着一个人,那就是巴爷。从前,巴爷对他们孤儿寡母很是照顾,眼下他被宗大盲困在城隍庙,不知他今晚上会不会有危险?

    “回郭家庄也不能露着膝盖不是,瞅瞅你的膝盖,都碎了,那个巴爷也没给你抹点草药?老东西,不知可怜人。”

    “巴爷是好人。”听潘嫂嘴里埋怨巴爷,顾小敏不高兴了,她撅着小嘴嘟囔着:“已经消毒了,巴爷给俺砸了刺刺菜叶汁,俺用木棍沾着那叶汁涂了好几遍呢。”

    “他是好人?!是一个木头疙瘩……丫头,不说他,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回郭家庄……俺缝好了,再去洗洗挂院里,秋风一会就把衣服吹干了。”

    顾小敏的眼睛落在了窗外的院子里,院子里荡着一条绳子,绳子一头钉在墙上,另一头挂在屋子外面的窗户旁边;靠院墙根下有一口水井,水井沿上放着一个木桶,木桶里装满了水,水光闪闪;水井旁边有一棵硕果累累的石榴树,树上挂着几块破抹布,树下立着一把扫帚。

    好熟悉的院子,只是这个院里多了一个后院,白天后院里住着好多人,天一黑,那一些人急急忙忙地、小心翼翼地蹿出了院子。

    夜静了下去,静的可怕,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潘嫂手里一边缝制着顾小敏的裤子,嘴里一边啧啧着,她问小敏晚饭吃饱了没有?“今儿的菜大家都没吃多少,他们心里有事儿。”她又问小敏为什么吃那点饭,正长身体的时候,必须多吃饭,即使没有可口的饭也要逼着自己吃。

    顾小敏的眼睛依然盯着窗外,潘嫂嘴里说什么?她没有听到。

    顺着翘起的窗棂纸吹进屋里一阵风,风摇曳着墙上的灯苗,灯苗往上跳了几下,比先前更亮了;屋后,山墙上夹缝里的蟋蟀在叫,不知叫了多久?好像不知道停息,让人心烦意乱。

    潘嫂嘴里还在絮叨着:“丫头,给你穿的这条裤子是俺娃的,这是他小时候穿的,现在他长大了,他在许家做司机,挺好的,他脾气随他爹……许家人对他好,对俺也好。这几天俺做梦,总梦到他们爷俩,你说奇怪不奇怪呀,那年娃他爹和几个人去了北平,再也没回来,回来人说,古北口死了好多人,都是被鬼子炮弹炸死的……你说,这一些倭寇为什么不远千里来咱们国家?来,就来吧,为什么还要杀人放火?儿童妇女也不放过。眼下宗大盲也投靠了日本人,他还配是一个中国人吗?他每天都在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潘嫂嘴里的话很感伤,又像是怕隔墙有耳,声音压得很低。

    顾小敏把脸从窗外扭过来,看着垂着头的潘嫂,潘嫂一脸的伤悲,语气里带着泪,她的脸上却没有泪水,只有唉声叹气,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与牵挂。

    “俺与你的姚叔叔说起过俺梦到俺娃的事情,他躲躲闪闪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咳,他也忙,他可能也没看见俺的娃,许家是大户,有那么大的买卖,他们一定会好好对待俺的娃。”

    顾小敏鼻腔阵阵发酸,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到了嘴角,听了潘嫂的话为什么要流泪?她也不知道。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随着一声爆炸声,城隍庙的方向升起一片火焰,火光在浓烟里升腾。“轰隆隆”又一声巨响,头顶的房子都在颤抖,墙上挂着的煤油灯忽闪忽闪就要灭了。潘嫂猛地把盘坐在炕沿上的腿耷拉到地上,把手里抓着的裤子放在炕沿上,她拖着颤抖的身体往前走了一步,走近了煤油灯,她想用针挑挑灯芯,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

    顾小敏爬到炕沿,“出溜”跳下炕,蹬上鞋子,提了提裤子,匆匆窜出了屋子。

    看着顾小敏蹿出了屋子,潘嫂着急慌忙地奔到了屋门口,她扶着门框在顾小敏身后喊着:“丫头,你去哪儿?丫头快回来。”

    顾小敏没有回头,潘嫂的呼唤被她扔在脑后,她的小身影三下五除二窜出了院子,她一路小跑着穿过了几条街道。

    枪声在不远处响着,村子却安静了许多,身旁的房子里传来一声两声的吓唬声:“闭嘴,快闭嘴,听听,又打起来了……”

    男人的吼声变得尖细:“别让孩子哭,给他吃奶……”婴儿闷头嘬奶声从破烂的窗口飘出来;暴躁的狗吠也变的低沉,几只受惊吓的鸡孤零零站在墙头,真是呆若木鸡,畜生也知道害怕。

    顾小敏的身影蹿过空荡荡的街道直奔村口,夜风吹来,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秋风萧瑟,吹透了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不是天冷,而是她的心冷,害怕的冷,她心里牵挂着巴爷,她要去找巴爷,巴爷不会有事,不能有事。抬起泪眼,城隍庙方向子弹擦着火花在树林里飞,飞得很远、很密,把山上山下照亮,那儿人影绰绰。

    顾小敏一边跑,一边抓着裤腰往上使劲提提,裤腰总往下滑,裤子太肥了,她后悔听潘嫂的话换掉了自己的裤子,这条裤子不仅长,还腰大,走路一点也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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