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萧瑟与凋谢-《三丫头,顾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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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儿的话让瓢爷笑了。瓢爷就是蟠龙山二当家的,他身边的男孩就是宝儿。这次下山他是为了协助姚訾顺的工作,在青峰镇团结抗日力量,还要搜集鬼子的情报,剃头铺子就是一个地下情报站。

    宝儿跟着他在蟠龙山生活了七年,从会走路开始,就在蟠龙山几个好汉身边转悠,把小脑袋瓜练聪明了,都说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跟着巫婆跳大神,跟着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蟠龙山兄弟,宝儿学会了磨盘两圆。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开了,林伯从后院走了进来,嘴里说:“老弟,现在不忙了,来,喝口水。”

    听到林伯的声音,瓢爷连忙转过身,往前走了半步,把烟斗叼在嘴里,伸出双手从林伯手里接过水壶,嘴里连声说:“林大哥,瞅瞅您,让俺爷俩多过意不去啊,您本是老板,却来伺候俺们伙计。”

    “这一些话不要说,走进一家门就是缘分,再说,俺闲下来又不习惯,忙活着,至少还知道自己活着,不是吗?俺去苗家看看,苗太太病了。”林伯说着抬脚往店外面走。

    这时,门口前的街道上传来了“咯吱咯吱”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车夫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

    林伯往前抻抻脖子,右半身子依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抓着另一扇虚掩的门,瞪大眼睛看过去,一辆人力车缓缓落在苗家面馆门口的台阶下,车夫一条腿跪在地上,另一条腿蹲在地上,使劲用双臂压着车把。

    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脂粉女子,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

    小伙子先跳下车来,转身向车座上女子伸出双手:“来,到家了,咱们到家了。”

    女子嘴里娇滴滴地哎吆着:“这么远,真累死了,腰疼脖子酸。”

    青年男子随声附和:“是呀,是呀,快下来伸个懒腰。”

    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个子不算太高,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又长又浓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俊目。他抬起头,一边瞪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苗家面馆,一边用两根手指推推眼镜框,嘴里自豪地说:“香香,这个面馆就是我们苗家的。”

    “是吗?怎么看着这么冷清?”女子一袭红妆,长袖锦织长裙包裹着她前凸后翘的体形;肤色白嫩,一双细长的眼睛瞥斜着四周,低头拉拉裙角,满嘴埋怨:“累死俺啦,这路怎么这么颠簸?吆,不好,俺有点头晕。”女子说着举起捏着丝巾的手捂着太阳穴;脚下是一双黑色高跟皮鞋,往前故意踉跄了一步,腰肢扭捏,这是一个水蛇腰的女子。

    林伯的眼神落在那个青年男子的脸上,他眼睛一亮,这不是苗家的小子苗简已吗?他可回来了。

    林伯张张嘴,想抬起胳膊与苗简已打个招呼。

    还没等林伯抬起手,从前面北街角由远至近走来一个大个子,林伯凝神一看,原来是蒋警官。

    林伯又往苗家面馆门口瞅了一眼,只见那个女子的身子斜靠在苗简已的怀里,他急忙垂下眼帘,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林伯往前一步,又后退两步,行为举止有点异样,站在他身后的瓢爷好奇地问:“怎么?林大哥,您看到谁了吗?”

    “是蒋警官向这边来了。”

    瓢爷嘬嘬烟斗嘴,眨巴眨巴眼角,故意问:“蒋警官人很可怕吗?听街面上的掌柜的说,他不是一个坏人呀?”

    “他是个好人,对大家都很好,只是,苗家来人了,这个时候俺去苗家不太方便,今儿俺就不去了。”

    蒋警官的脚步离着苗家面馆有一定的距离就停了下来,他扭脸向剃头铺子瞭了一眼,抬起双手整整前襟,嘴里吆喝了一嗓子:“理发的,有空余的凳子吗?俺的头和脸也该修修了。”说着用一只手抿了抿油光光的头,背过另一只手摘下后腰上挂着的警棍,跺着脚上大皮鞋,身子一晃一晃走近剃头铺子。

    听到蒋警官的脚步声到了铺子门口,瓢爷走到门口边上,伸出大手把两扇开着的门又往外推了推,他向蒋警官曲腰哈背,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大敞门,迎贵客,蒋警官,您快请。”

    “是吗?您老会说话,俺理发您不会收俺的钱吧?”蒋警官故意高声问。他右手抓着警棍在左手掌上有节奏地敲着,他的眼睛瞥着苗家面馆。

    “哪敢收钱?您蒋警官能进俺的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呀。”

    苗简已手里拉着那个女子的手,刚要迈上台阶,瓢爷洪亮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他顺着声音往林家铺子看了一眼,蒋警官也正好往他这边瞧,两人的目光相撞。

    “您好。”苗简已赶紧向蒋警官打招呼,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

    “你做什么呀?瞅你这德行。没出息的样子,看见谁了?”苗简已身旁的女子站住脚步,她伸出莲花指在苗简已的后背上狠狠戳了一下,扭扭腰肢,轻挑眉梢,她的目光落在穿着一身警服、威风凛凛的蒋广全身上,她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她脸上浮过一丝娇羞的神态,心里说:好美的男人,还是一个警察。

    蒋警官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有一张干净又英俊的脸,一个高大魁梧的体型,往那儿一站: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苗简已身边的女人叫孙香香,三年前她曾在青岛棉纱厂工作,因为吃不了苦,她就用她那点姿色勾引男人,经常出入有钱男人的府邸。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他遇到了被酒馆的人追打的苗简已。苗简已在学校喜欢上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不喜欢他,他带着满心郁闷走进一家酒馆,不知不觉喝醉了,他身上没有一文钱,酒馆掌柜的不依不饶,就让伙计教训一下骗吃骗喝的苗简已。

    看着一脸帅气,岁数又不大的苗简已,孙香香心生爱怜。她整天被一些老男人搂着,她也烦了,她也想找一个男人好好过日子,眼前的小男人白嫩嫩的,看穿戴像是一个高校学生,能在青岛上学的家底也差不到哪儿去,她眼睛一转,她替苗简已交了酒钱,她把苗简已带进了她的出租房。

    从此以后,苗简已与孙香香开始了同居生活,为了生活孙香香依旧勾搭有钱男人,哪个男人愿意看着自己女人与其他男人眉来眼去呢?为了顺利念完学苗简已忍了。毕业后,他准备回威县青峰镇,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孙香香,孙香香很高兴,这个小男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仅没有嫌弃她岁数大,还想把她带回老家。她又听苗简已说他家在青峰镇还有一个面馆,那太好不过了。也就在两人打算回家时,接到了家人催回的电报,就这样,苗简已带着他的女人孙香香回了青峰镇。

    “您好!”孙香香向蒋广全弯弯腰,送上一个: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看到孙香香的眼神蒋警官全身起鸡皮疙瘩,他心里暗暗道:苗先生夫妇多好的人呀,没想到还有这种亲戚。

    苗家里,苗先生正在北屋炕沿上坐着,他身旁躺着苗太太,苗太太忽而清醒,忽而恍惚,忽而张张嘴想说什么,声音堵在她的喉咙里,只发出微弱的呢喃细语。

    “苗先生,苗先生,少爷回来了。”薛婶在院里兴奋地喊。

    苗太太睁睁上眼皮,嘴角露出一点笑。苗先生心里一喜,他匆忙跳下炕,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低头看看他的妻子,两滴泪从他妻子蜡黄的脸上滚下来。

    “孩子回来了,莫哭,俺去看看……你高兴一下,不要在孩子眼前流泪,看见你流泪,他心里也会难受的,听话。”苗先生转身撩起长衫下摆迈出了屋门槛。

    “爹。”苗简已上前一步就要下跪,一旁的孙香香偷偷拧了他一下,嘴里嘀咕着:“俺给你买这一身衣服不便宜,瞅瞅这地上脏的。”

    听了孙香香的话,苗简已站直身体,嘴里说:“爹,俺给您带回了儿媳妇,她叫孙香香。”

    听到儿子喊爹,苗先生心里激动,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准备抱抱自己儿子,听到儿子嘴里的介绍,他愣了,一个扭捏的女子身影在他眼前跳跃,他以为眼睛花了,用拳头揉揉眼睛,没错,是一个妖冶的女子,看岁数比自己儿子大好多。

    孙香香往前扭了扭腰,斜着身子弯弯腰,蜷着舌尖说:“爹,您好,儿媳妇给您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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