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现在罗素以及维特根斯坦的研究重点都在哲学方面,而且还是非常逻辑的哲学,毕竟两个人以前都是理工科出身。 李谕不擅长这个领域,但从1905年开始,物理学一下子就诞生好几个直击灵魂深处近乎哲学的问题,比如到李谕穿越前仍旧无法回答的“光速为什么是30万公里/秒”、“光速为什么不变”、波粒二象性到底有什么本质上的含义、构成物质的到底是什么等等。 都是一些乍一看很简单,但细想又压根无法回答的问题。 罗素以及维特根斯坦虽然都没怎么涉猎过物理学,但这几年相对论和量子理论还是很有震撼效果的,他们必然多少有所听说。 维特根斯坦说:“我在读一篇爱丁顿先生写的介绍相对论的文章时看到,爱因斯坦提出了一个很有哲学意味的问题,‘时间是什么’,还说它关系到了相对论的核心。” 罗素说:“我也读了,内容颇为深奥,爱因斯坦认为时间是人类的一种幻觉,这句话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好在他们问的是李谕比较擅长的问题。 李谕说:“可以这么理解,以往的力学首先是研究运动,而运动就有速度,求解速度必然用到时间,所以如果无法定义时间,速度就毫无意义。也就是说,时间是更加基本却又一直被我们忽略的东西。” 维特根斯坦说:“时间不是最平常的吗?” “就是因为它太平常,所以才最基本。”李谕说。 罗素点点头:“有道理。” 李谕继续说:“时间不仅很基本,而且非常特殊。” 罗素不解道:“有什么特殊的?” 李谕说:“与国际计量局的其他单位如长度、重量不同,时间是唯一有可能测不准的。” 这個说法罗素与维特根斯坦还是第一次听说,感觉相当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测不准?钟表行业发展至少有两三百年历史,即便钟表会因为机械原因变得不准,但也不能说时间就测不准。” 李谕说:“我指的测不准,是更加基础的测不准,因为时间没有参照物。” 维特根斯坦说:“我记得法国巴黎国际计量局总部有重量单位千克的原器,时间确实没听说有什么作为衡量标准。” (法国这个千克原器一直用到了2018年。) “测量重量就是因为有标准物在,可以进行比照,然后给出其他物体的重量;长度同样能用标准的尺子测量,”李谕说,“但时间却是不断流逝的,你不可能拿出某一分钟作为固定标准,因为它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你也不可能知道上一分钟和下一分钟的时间间隔相等吗,总不能把上一分钟拿回来比较一下吧。” 维特根斯坦听得很激动,“好深刻的角度!” 罗素天生喜欢挑毛病,吸了两口烟斗徐徐道:“如果钟表足够精准不就可以测准了?” 这只是个寻常的误差问题,所以李谕并不着急回答,反而问道:“罗素先生,您听过物理学中的神兽吗?” 罗素一愣:“神兽?” 李谕说:“芝诺的乌龟您肯定知道,这同样是个经典悖论;还有拉普拉斯兽以及麦克斯韦妖,都是思想实验中出现的经典案例。” 罗素点点头:“这么说我就有了解了,原来它们被叫做神兽。” 李谕说:“现在,我也假定有这么一个神奇的精灵,专门负责管控时间。如果有一天,它突然调皮了一下,让全世界所有人的某一分钟少走了两秒钟,然后再把全世界所有的钟表都给调准,这样你就根本不会发现上一分钟是比下一分钟少了两秒。对吧?” 罗素和维特根斯坦是专门玩逻辑和哲学的,很快反应过来:“果然有漏洞!” 李谕笑道:“而且是大漏洞,因为时间是变化的量度,我们测量时间只能使用某个变化的周期作为基准,然后再祈祷这个周期永远不会变。” 维特根斯坦问:“有没有这样的周期?” “很遗憾,目前还没有特别精准的。”李谕说。 过了半个世纪,国际计量大会才以铯-133原子基态的两个超精细能级之间跃迁所对应的辐射的9 192 631 770个周期的持续时间定义为一秒。 这种定义方式就已经让普通人汗颜。 二十世纪初别说实验精度,连理论基础还没有搞定。 维特根斯坦问道:“如果时间是一种幻觉,那么我们的上一秒去哪里了?” 果然是哲学家问出的问题。 李谕说:“或许可以换一个问法,那就是,时间到底存不存在。” 维特根斯坦讶道:“时间难道不存在?” “我不知道,”李谕说,“但如果套用哲学中的认知论,就是我们无法直接认知时间。” “我们当然可以感知时间,生老病死不就是吗?”维特根斯坦刚说完,立马发现问题所在,“不对!这些都是对时间的间接感受,是时间的体现而已!” 李谕笑道:“您已看出端倪,我们认知时间都是通过某种事件。如果时间属于其他维度,作为三维生物我们无法感受时间,只能感受运动,那么实际上我们一直是把事物的运动比作时间的流逝。” 维特根斯坦说:“你刚才不是说,如果无法定义时间,就无法定义运动吗。”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