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言至此,不必前-《刺客何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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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看见,开成海洋的花。
何小云。
六个月。
梦里,他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刚当上锦衣卫,用第一笔月钱买了个玉镯给她。钱不多,玉不好,她一直戴着。
梦醒,十三年过,他希望她一直戴着。
强忍着起身,绣春刀放在膝上,摸刀,握住刀把,松手,苦笑,会不会再握不住。
一蹦一跳的脚步,小妹来了,挤出一丝笑意,门吱呀一声开了,狄涛领着何春夏进门,何春夏看见何小云嘴唇惨白,面色蜡黄,笑的极为瘆人,知道大哥伤势严重,噘嘴难过。
“执念很深的人,一般都很难死。我到的时候,手脚都冻僵了,只有心口还是热的。”狄涛开口,“齐白鱼说你活不过六个月,是因为毒,没关系,这天底下就没有我抓不到的人,没有我解不了的毒,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年后,我能把江秋这人的祖坟都给刨出来。好好养你的伤,今天小妹也在这儿,兄弟讲句狂话,你的命,哥哥我给你托住了。”
何小云十分感动。
“不过要是托不住,那,那你晚上托梦给我,兄弟陪你喝酒。”何春夏听了就打,恶狠狠掐狄涛,“乌鸦嘴。”
一个人的命,究竟是为他自己而活,还是为愿意爱他的人。
笑笑,“我执念这么深,好多事没做完,死不了。”逗逗小妹,“还没看小妹嫁人,舍不得死。”何春夏急了,“我不嫁人。”招招手,小妹乖乖凑前了,拍拍头,“没看见小妹成为剑主,舍不得死。”
何春夏这才露了一丝笑意,很快又消逝,“我还差的很远,江湖不是剑道,我还不明白自己的责任,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子去接过剑旗。”
“做你自己就好,这世上能做自己的人可不多。”狄涛接话,“小妹说这话我才意识到,时光荏苒,小妹年纪也大了。”何春夏恶狠狠瞪狄涛,狄涛哈哈两声,“小妹去把张舟粥带回去吧,记得交代你哥的事不要说漏嘴,我和你哥要聊一些年纪大的人该聊的事了。”
何春夏出门一会,狄涛叹口气,“我记得之前你用剑,她不是你亲妹妹,何必这么让。”
“她姓何,就是我亲妹妹。”
...........
北镇抚司内牢。
剑目星眉,器宇不凡,背五尺枪,腰挂白玉弓,腿绑箭袋,大理寺左少卿齐白钰入门。
张舟粥正在睡午觉。
齐白钰站在牢门口,听着呼噜声,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思索一阵,伸手敲牢门,呼噜依旧,再敲,不应,跑去要了钥匙来开牢门,摇摇张舟粥。
睡眼惺忪转头,“谁啊?”
“在下大理寺左少卿齐白钰,你爸爸张楚杰,曾在我手下任事。”
张舟粥起身,站直了上下打量齐白钰,想到前几天来过的齐白鱼,又来?瞥见齐白钰肩后刚好露出的一寸枪尖,好短的枪!开口,“你的枪为什么这么短?”
齐白钰偏头眨巴眼,被问倒,考虑再三,“我少时曾拜入唐家研习枪法,学艺虽不精,现如今却成了唐家枪的唯一传人。”
被打断,“我好奇的是,你的枪为什么这么短...”
“我随唐淑君先生学枪,先生是女子,使大枪腰不够力,便将枪杆截短取巧劲,一丈内,无敌手。”齐白钰神色淡然。张舟粥挠挠头,老实开口,“你哥之前来威胁过我,我知道了,我挺聪明的,不用再来强调了。”
“呵呵呵,即使是一家人,也会存在不同的立场,你家的案子,已经成了竹林党用来与东宫斗争的工具。杜观山请我,狄涛,余丹凤吃饭,便是东宫表态和谈。东宫势大,结果已成不了了之,你爸爸是个清官,不该无后,这口气,本来是要忍的。”齐白钰将张舟粥请出牢房,一个转身,抬手扣几个穴位制住,安置坐在老虎凳上,张舟粥想想不对劲,挣扎,手脚已被捆好。
“十四先生进京,逆转了局势,灭门案后面的秘密,会成为刺向东宫最尖锐的武器。”齐白钰看着张舟粥,眼神清澈,坚定,山河万里,“得罪了。”
“我想活着!”张舟粥瞪圆了眼,“这个秘密,可是得用我的命换!”
齐白钰抬眼看了一圈周围,墙上挂有诸类刑具用于拷问,锈迹斑斑上的黑色血垢十分显眼,齐白钰挑了两个略干净些的摆到桌面上,“你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吗?”
张舟粥语速极快,“为什么要用刑呢,大家坐下来好好喝喝茶谈谈条件不高兴吗不快乐吗,我也只是想好好活着,万一缺胳膊少了腿,那也不算好好活着对不对,好兄弟,你是我爸爸的上司我突然反应过来,讲道理竹林党和东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跟我是没有关系的对不对,这个秘密什么的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真的好商量的...”
何春夏听见张舟粥声音,“二傻子?!”窜进门来,看见齐白钰手持刑具在张舟粥身上比划。
“师姐!”
“这可是北镇抚司的大牢,你一个女子,怎么进来的?”齐白钰皱皱眉头,何春夏拔剑出鞘,慢慢靠前,“我来带我师弟走。”
“劫狱的?”齐白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取弓抽箭瞄准了何春夏,“再进一步,就要见血了。”
张舟粥大声说话,“别动我师姐,我招了,我全都招!”
“二傻子,二十四长生图在不在你手里?”
“我掖在内衣里了。”
“揣好了。”
进步,箭出,三枚小箭贴住何春夏肋下,颈侧,额上飞过,齐白钰留了手。何春夏眼皮一抖,距离刚刚好,这一下如果对面不留手,怕是得硬吃一箭,知道厉害,踮脚小步慢前。
一丈。
五尺枪,枪头刃长一尺五,积竹木柲为杆,黄铜首尾。何春夏眨巴眨巴眼,“好短的枪。”齐白钰撇嘴,刚想解释,开口,“嗯。”举枪欲刺,张舟粥想到那句“一丈内,无敌手。”急了眼,“齐兄弟你先冷静一下,我说啊!我都说了我要交待了,不就是王爷府的秘密吗,我交待,我坦白,你先别动手!”
齐白钰持枪而立,何春夏疾刺出手,身形暴起,飞掠出一道残影,齐白钰犹豫一刹,不敢出枪,只横枪在胸,刹那间,心口,手腕,大腿,皆被轻轻刺中,剑尖破衫势立回,何春夏也留了手。齐白钰收枪,“这么快的剑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不是你对手。”
何春夏冲面前二位挑了挑眉,收剑,得意洋洋。齐白钰转头对上张舟粥,“说话要算话,虽然没法赢你师姐,秘密得告诉我。”张舟粥点点头,何春夏上前给张舟粥松绑,“我马上出去。”张舟粥翻腕扣住她的手,“师姐别,我信你。”重重挨了下,松手。
张舟粥从怀里摸索一阵,掏出玉印扔给齐白钰,“和田玉,进贡给皇上的,就一块。”齐白钰翻面看下面那画,牡丹,“余丹凤的印。”张舟粥继续开口,“进贡给皇帝的各类珍宝都是双份,小份归皇帝,大份献给东宫,这本来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这玉用途特殊,是贡给皇帝刻新玉玺的。”
齐白钰攥紧了那玉印,闭眼,再慢慢睁开,“真把自己当储君了,盗贡玉铸私印,这可是谋逆之嫌。人证物证俱在,东宫势大,终究百密一疏。”他微微笑。
“一个傀儡,坏了就换上另一个。”一人提剑飘忽闪进门内,脚步无声,“觉得有趣,多听了会,唉,现在你们仨都得死了。”
“北镇抚司的大牢怎么什么人都能进,狄涛每天到底在干什么!”齐白钰挑起眉毛,微微生气,提了玉弓,手指默默压在弓弦上,三枚小箭,已瞄在那人要害。何春夏盯住那人手中的剑看,剑纹上还有新鲜血迹未拭去,“断云剑,你是木断云!”
“小姑娘,你很好,舍不得杀你。”木断云冲她笑笑,“展老狗确实精明,十四月中要入京,让我早早地跟着狄涛,有异变张舟粥就死。不过我好奇了些,能让展老狗都忌惮的秘密是什么,多听了一会,把小姑娘你害死了,真是可惜。”
“敢在北镇抚司杀人?我是大理寺左少卿,我死,齐家,大理寺都会继续追查,东宫败相已生,贪婪猖狂,一定付出代价!”
“江湖寻仇,劫狱来杀张舟粥,不曾想撞见左少卿大人,一并杀了。”木断云笑了笑,“之前的案子,早被洗的干干净净,这世上用钱权两字买不到的东西太少了,不是每个人都像张楚杰。”
“对了,他是你爸爸,剑法不错,本来只用死他一个的,结果纠缠太久,被你家里人看见,只能全杀了。”木断云看着张舟粥,细细端详,“你长得很像你妈妈,我记得她,死在我剑下的时候,很安静。”
何春夏转头去看张舟粥,他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默默盯着木断云,看不出难过,只能默默地盯着。
她突然很难过。
妈妈。
师弟,我想你妈妈会是很温柔的人,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妈妈,你看得见我吗?
二十四周天循环取势,无穷无尽!
她红了眼。
不见剑影,剑已回鞘。
木断云掠身后退,摸了摸裂开的心口,金丝软甲差一点被刺破,他瞪着何春夏的血红双眸,微微一笑,“有意思。”断云剑,八面剑身,黑刃白纹,三尺长两寸宽,代代剑主如剑一般,宽厚正直,断恶除奸,除了木断云。他是穷人的儿子,八岁就被卖给上任断云剑主,给弟子们做陪练的剑桩,学剑十二年后,杀尽断云剑主一家,弑师夺剑。名字是师父给的,不再用,就叫了木断云。
何春夏眼中的世界已是一片红色,她是天才,之前与人切磋比斗,从不尽全力,这是她第一次搏命,输了就得死,对方是剑主,很强,会比师父还强,师父总喜欢留有余地。高手决斗,一招定生死,她已出招,还没见过对方的剑,接下来,是守是攻?
剑影出,刺。被断。再刺。断。“小姑娘,别总往一个地方刺。”木断云横剑罩住头部心口,剑刃微斜,身穿软甲,藏住要害,刺上被断,刺下,木断云手中剑刃劈,扫,都可成致命杀招,而代价不过是腿上中剑,用伤换命。这一个剑式,便是无数生死战中得来的经验铸就。
齐白钰收了弓箭,交给张舟粥,持枪默默靠前,站到何春夏身边,示意她退到自己身后,何春夏不退,只好自顾自慢慢踏前,木断云眯着眼看他。
一丈。
枪,不还是刺嘛,木断云不以为然,姿势不动,齐白钰跃步出枪!
下劈!
木断云反应极快,剑面立转,双腿马步,架!崩!退。齐白钰前手放空,后手向前,追刺,木断云不及回剑,侧身用左肋硬接,痛极,一退再退。齐白钰双手交汇,握在枪杆尾端,抡圆了如使大刀一般横斩出手,重重拍在刚刚刺中的木断云左肋上,骨裂声响。
何春夏见势立跟抢攻,齐白钰正拖枪前刺,俩人见对方出手,不约而同停了一瞬,就这一瞬,木断云忍痛上前,死死贴紧齐白钰,左手攥住枪杆,剑柄在右手转一圈反握扬起,齐白钰立刻弃枪后撤,木断云持枪反砸何春夏,何春夏被逼后退,让出位置。木断云左手持枪搭在腰间,右手持剑斜立。局势瞬间逆转,何春夏有些懊恼,气势弱下来,木断云察觉到,弃枪出剑,仗着轻功极高,只偷刺出手,何春夏只要进攻,便退不应战。何春夏思前顾后,又想着对方身上软甲,又懊恼之前错失良机,便只剩了招架之力,数个回合下来,身上衣衫有几处被划破,好在躲避及时并未受伤,陷入困斗。
两人缠斗,张舟粥拉弓的手不住颤抖,他不自信,齐白钰塞一根火折子到张舟粥手里,抢过弓箭,低声讲,“说点火就吹。”刚瞄好,木断云余光扫到,有意拉开距离,剑羽连珠般射出,木断云一一避开,齐白钰将箭袋里的所有箭悉数射出,木断云与何春夏拉开两丈距离,木断云皱皱眉头,“想捡枪?”何春夏反应过来,要拾枪,被木断云数剑逼退,齐白钰开口,“姑娘,求你别再前了,退回来。”何春夏蹙着眉,一点点后撤,再和木断云拉开距离。
“这是大牢,无路可退。”木断云摆摆头,慢慢逼前,齐白钰急速下蹲,借助两人遮住木断云视线,从裤腿里抽出一把短火铳,“点火!”起身填好弹丸,木断云看见张舟粥吹一口气点火,不知所云,眼神突然扫见齐白钰手中火铳,明白过来,“鬼火铳?”,飞身后撤要走。齐白钰抄过张舟粥手中火折,点燃引线,平举着对准木断云追出。
“砰!”一声巨响。
木断云周身烟雾缭绕,金丝软甲被生生轰烂,他将剑刃平贴在后心口,整个后背一片焦黑,再也站立不住,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强撑着朝门口翻滚。齐白钰手握火铳冲步上前,面对一个在地上打滚的人,一时间束手无策,也不知如何擒拿,木断云立刻右手摊平扫剑划中齐白钰左小腿,缓口气手脚并用爬出门,齐白钰一瘸一拐的往前,何春夏跟上要扶他看伤势,齐白钰一把把她往前推,“快追!”
不一会何春夏回来,“让他跑了。”她神情有些萧索,“看外面,之前死了几个弟兄。”三人对望,情绪都有些低落,沉默一阵,何春夏开口,“对不起,我...都怪我。对不起。”齐白钰摇摇头,“不会,姑娘重情义,不惜劫狱救师弟,忘生死,面对强敌无惧色,很好。”张舟粥没有开口。何春夏默默小声说,“不是劫狱啦,狄大哥让我来的。”
狄涛正好赶到,听到声响,匆匆进门,问过情况,气的跳脚,破口大骂,等他略冷静些,瞪眼看何春夏和张舟粥,“先回去叶师那儿,告诉叶师务必小心。”俩人骑了马出北镇抚司,齐白钰注视两人走远,忽略狄涛在耳边的吵吵嚷嚷,突然自顾自说了句话,“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何春夏,何小云知道吧,我那跟班,他妹妹。”
“好名字。”
俩人骑得很慢,张舟粥在后面跟着,不知去向何处,何春夏忽然回头问张舟粥,“我的眼睛还红吗?”张舟粥凑近了看,“比之前好些。”何春夏抽抽鼻子,“你几天没洗澡了?好臭。”张舟粥尴尬笑笑,“咱们现在去哪儿?”
“先回我家吧,我这眼睛,还有衣服,都不能给师父师娘看见,要挨骂的。”何春夏叹口气,“你也洗个澡,臭死了,待会去师父那儿吃年夜饭。”
两人缓缓走到城北,鸡狮潭近了,绿水重林,迤逦秀丽,水中每隔一段停有规格不同的锦绣游船,沿路各类牌匾,太师圃,潭苑,均为贵族高官府邸,张舟粥找个话题,“住在这边,师姐家境不错。”何春夏“切”了一声,引着张舟粥一路向前,水流渐稀由湖延展出一条小河,沿路行人也少了,直至城墙下一处小院,门前种几颗光秃秃的柳树。何春夏上前敲门,没人应,一跃翻过院墙,从里给张舟粥开门。
院内杂草丛生,有些荒凉,井边散落些柴火,厨房门口堆着一摞摞枯白菜。何春夏直奔厨房,取了发烛,叫张舟粥抱了柴火进来,用石燧打了火花接进灶里。二人打水烧水一阵忙活,盖了锅盖,何春夏领着张舟粥进了侧房,满屋的旧书纸笔,一股墨臭挥散不去,张舟粥好奇,“师姐这是你的房间?”
“我二哥的,他应该在国子监备考。”绕过书堆,一桌一床一桶,桌床都收拾的极为干净,何春夏指指那桶,“你待会在这儿洗,我去取我大哥的衣服来。”
“二哥生活的还蛮随意...”张舟粥随口说了句,何春夏摊手对着他,他认认真真的想了想,探手放在何春夏手心。
俩人的伤痕贴在一块。
“啪!”
何春夏翻手就打。张舟粥面露委屈,何春夏瞪眼,“二十四长生图。”从内衣里翻出来,何春夏捏住鼻子接过,转身就走,张舟粥看着她背影,摸了摸手上的伤痕,浅浅笑了。
三十年前,曾有一个人同样坐在这幅图前。
师叔祖李青蓝,他也看见了。
花海。
还是炼狱。
何春夏闭了眼,将二十四长生图一遍遍在周身运转。她看见坐在图前的那个人,他也闭着眼,不悲不喜。
我将堕入魔道,只为斩尽诸邪。
他淡淡开口。
代价是什么呢?
...
爱。
这世上,不会有比爱更珍贵的事了。
那为什么要放弃它。
为了守护她。
有趣。那,低下你的头颅,你将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
不必。
嗯?!
他睁开眼,双眸血红,“天,你可敢?”
与我一战!
“师叔祖...”何春夏悠悠醒来,她擦擦眼角的泪痕,缓缓伸手向远方轻轻虚握。
长恨剑微微一动。
这世上有着名为命运的枷锁,每个人的命从出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生在达官贵人家,至少可以大富大贵一段日子,生在穷人家...每天用尽了力气,只为了有口饭吃,别的,已无暇多想。
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天命。
要不要去找十四先生算一算自己的命,哈哈哈。何春夏晃晃脑袋,看看周围,天色已暗,屋里的烛火都燃了,张舟粥一脸担忧的在一边候着,“师姐,你真的弄明白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吗,别,别,别又走火入魔了。”
何春夏转头对着他,眼睛干净明亮,张舟粥长舒一口气,他穿着明显大一号的棉衣,鼓鼓囊囊的像个圆球,何春夏立刻咯咯笑起来,“二傻子。”张舟粥面露难色,“师姐你不要老觉得我特别笨,我家里人都觉得我可聪明了。”
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抱歉啊师姐,家里人只剩我自己了,我确实是个傻子,还是个废物,提不起劲想报仇的事,只惦记着苟且偷生。
“师姐,难过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了,其实我真的很难过,我真的好恨好恨木断云,可恨他有什么用呢,我没有本事,今天不是你和齐白钰,我真的就死在那儿了。”张舟粥苦笑开口,“我读书也不好,剑法也不好,家里人从不指望我有什么出息,过几年爸爸会安排我到大理寺帮他打打下手,当个小小的官,这辈子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可以衣食无忧,过着普普通通的悲欢离合。”
“现在想来,这样的生活,会很幸福,很幸福。”
“我好怕师姐会看不起我,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很想报仇,可我也很想好好活着。我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我家很大,可是没有人住在里面了,我是没有家的人,还要去想好好活着,我这样的人,真是可笑...”
“打住。”何春夏把他推到门外,“师姐要换衣服了。”
张舟粥靠着门,一点点滑坐在地上。“张舟粥。”声音不大,他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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