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日渐晡-《三丫头,顾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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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凳子抛在身后三个字,被风拽得到处乱飞。

    小敏把猪骨头放在梧桐树下,拍拍手站起身,抓起篮子往前走,她忍不住扭头往后看,凳子瘦削的背影有点像爹,只是比爹多了不苟言笑,她心里徒生一些伤悲,好久没有爹和姐姐的消息,不知他们在忙什么。

    一阵山风吹来,吹落了她脸上的泪,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抬起手把挡在眼前的两绺散发抿到耳后去,低头看着脚下的山路,崎崎岖岖的路两边绿草如茵,地上有散落的煤灰,淅淅零零,看着像是黑色的土,小敏出生在坊子煤矿,她天天与煤灰打交道,煤灰与黑土是有区别的,即使没有太阳,煤炭照旧闪着星星的光,这是它的神奇。

    青草上的水珠被煤灰染黑,低垂的叶片上坠落着一滴滴黑色的水,小敏脚上的布鞋很快被浸湿了;山路很长,北面有两个山头,一片鞠为茂草夹在两个山头之间;哗啦啦的水声穿山而过,似乎在耳边,其实,它在西边山头的下面,中间隔着孟家的水浇地。

    站在山坡上能看到孟家的大车院,院北面紧挨着一个小山包,山包上有个小草屋,那是黄忠冬天种菜的地方。

    昂起头,天上雾气昭昭,没有眼前的路亮,西北边的山坳之中升起一缕缕炊烟,融入了雾霾里,像是一条隐藏在山峦里的小白龙,藏头露尾。

    越往前走,山坡越高,看得更远,炊烟升起的地方显现出一座木屋,三间坐北朝南的屋子不高不矮,还有一个篱笆院,院里有什么看不清,脚下的路通着那处屋子,还有一条路通着西边的河道,蜿蜿蜒蜒的山路上贴服着看得清的鞋底印迹,还有一道深深浅浅的车轱辘印,上面覆盖着一团团泥块。

    遥望无际的麦田铺展在眼前,一个赤着脚丫子的女孩孤零零地蹲在麦田里,她身旁是一个菜篮子,右手里抓着一个小锄头,佝偻着头一步一步往前移动;地头上有几棵盘根错节的白杨树,树下有一堆石块,还有一捆鳞萃比栉的柴禾。

    那个丫头小敏认识,是邓家的招娣,她经常背着劈柴从孟家东墙外面走过,每次看到她,孟祖母都要竖大拇指,夸奖她特别能吃苦耐劳,比个男孩子能干。

    小敏走到地头,蹲下身,脱下脚上的靴子放进竹篮里,又一阵山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战,真是高处不胜寒,她踟蹰了一下,弯腰挽起裤腿,抓起小锄头迈进了泥糊糊的麦田,刹那,脚底升起一股股冷气直冲脑瓜子,这次她没有迟疑,蹲下身沿着地埂往前走,眼睛搜索着杂草和能吃的野菜。

    小敏用小锄头锄掉麦苗之间的杂草,把能吃的荠荠菜和米蒿从湿乎乎的泥土里挖出来,抖抖上面的泥放到竹篮里。

    一会儿她的脚丫子上黏满了泥,举步维艰,她用小锄头把脚上的泥往下刮擦刮擦,把小锄头在石头上磕了磕,锄头与石头的碰撞声惊动了走在前面的招娣。

    招娣回过头看着小敏,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在这儿?”

    招娣显然认出了小敏,住在一条街上,怎么能不认识呢?母亲多次在她跟前念叨孟家养媳妇,说这个丫头有福,在孟家衣食无忧。她却可怜小敏,嫁给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少爷。

    招娣的脸不大,五官不丑,肌肤不算太白,可能是被太阳晒的,有点黑。汗珠子像油一样把她额前的刘海黏在一起,她的头上包着一方格子头巾,黄卡卡的头发像秋天的玉米穗子;她的眉毛像麦苗的叶子细长、清脆,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发亮;一个小船般的嘴巴,一口整齐的牙齿,齿若编贝;小巧玲珑的鼻子上落着几颗雀斑,不失雅致;她的个子比小敏还高,高高条条,清清瘦瘦,像玉米杆子。

    “你,是孟家人让你来挖野菜的吗?”招娣看着小敏冻红的小脚,脸上露出同情之色,“光着脚下地会伤身体的,你把俺筐里这一些野菜拿走吧。”

    招娣简单的一句话让小敏感动,她勾勾唇角,“俺习惯了,俺在坊子矿区时天天光着脚,俺们那边不下雨路都是泥泞的,满街都是黑色的水。”

    “你家是坊子碳矿区的?!你是矿工家属?俺们这边男人都愿意去矿上干活,听说那边钱好挣。”

    “不是,你可不要听他们瞎说,矿上有天天打人的把头,还有扒人皮的日本兵,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小敏学着余妈的口气,唉声叹气,“哪儿都一样。不说这个了,俺会想家的,想俺爹,每每看到你爹,俺就想喊爹……”

    招娣瞪大了惊诧的眼神,“你,你什么意思?你还认识俺爹?”

    “认识,你们经常从孟家东山墙旁边走过,每次看到你和你爹,俺想起了俺的爹,俺爹和你爹长的一样高大,都一样瘦骨嶙嶙,夏天他敞着怀,肋骨像鸡骨头架子一样清晰,哈哈哈哈。”

    招娣被被活泼开朗的小敏逗笑了,她不再拘谨,“孟家人对你好吗?”

    “好。俺刚来孟家不长时间,孟家院里的人对俺都很好,只是,每天只能在门口外面转转,不敢往街上走,葫芦街上的邻居俺不认识几个,还怕遇到坏人,不过,今天咱们算是认识了,你不下地的时间可以去孟家找俺玩。”

    招娣腼腆地点点头,嘴里的话渐渐多了,她的脾气性格随她的爹,直直爽爽,也许她觉得小敏不是坏人,她与小敏谈了好多,谈了住在葫芦街上的人,还说到了翟家和驼背婶。“驼背婶不是好人,他的男人帮日本人做事,是个汉奸,在街上说话时候注意他们。”

    小敏点点头,这些话孟祖母和姌姀告诉过她。

    “那座房子里有人吗?谁住在哪儿?”小敏用手指着山坡后面的木屋问。

    “以前没人住,去年有人修缮了那座木头屋,有个男人住在里面。”

    如果那屋里住着个女人小敏会感兴趣,招娣说是个男人,她不再打听下去。

    招娣从她篮子里抓起一把野菜放进小敏的篮子里,“他是个好人,昨天他收留了一家外地人,山上很冷,尤其夜里更冷,那个女人怀里还有一个吃奶的婴儿,那个大点的孩子也就三岁左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敏想起了在绳子胡同见到的那一家四口,虽然没说一句话,单从外表看那家人很可怜,那个木屋的主人能够收留逃难的人,指定是好人,在小敏心里有同情心的人都是好人,包括眼前的招娣。

    招娣把手里的菜篮子放在地上,从田埂上抓起一根树枝,指着山脚下说:“山脚下那只狗是他从八里庄救回来的……”

    “八里庄?!”小敏“腾”站直身体,瞭望着山下,又回头看看那间孤零零的小木屋。

    “那天他坐在地头与俺爹说话,俺听到了,他说上个月他去八里庄送煤,看到几个乞丐抓住了那只狗,当时狗已经怀孕了,他见它可怜,拿出身上所有的铜板从乞丐手里买下了它。那只狗在那个草垛子下面生下了五个孩子,其中三个死了,俺爹把三只死掉的小狗埋在了那棵梧桐树下,所以它再也没有离开那儿……”

    招娣嘴里的故事让小敏涕不成声,她可怜那个狗妈妈,它每天守护着那棵梧桐树,树下有它的孩子……小敏提着菜篮子跌跌撞撞下了山,她的脚步不能自已地走向狗妈妈,小狗趴在狗妈妈怀里安然入睡。

    狗妈妈听到小敏的脚步声,把蜷缩的头抬起来,喜悦从脸上蔓延到尾巴上,尾巴像个鸡毛捻子左右摇摆,小敏蹲下身,向它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脑袋,它伸出舌头舔舔小敏的手。

    小敏想起了黄多多也曾养过一只小狗,他们去火车道捡煤渣时,小狗屁颠屁颠跟在身后,见到大块煤渣它会像个人似的招呼它的主人,黄多多把它当亲人,经常带它去红房子后面的垃圾箱里翻找别人吃剩的饭菜……黄多多被张喜篷杀害后,那只狗再也没有出现,去哪儿了没有人知道,如果它活着也有眼前的狗大,“黄多多……”小敏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狗妈妈的眼珠子瞪得又圆又大,它竟然跳起了身,在小敏身前背后转了几圈,低低叫了几声,小敏猛然搂住它的脖子,眼泪撒在它的头上。

    小敏悻悻不乐地回到了孟家,孟家祖母和孟粟醒了,阳光依旧没有出来。

    葫芦街上有了动静,李老槐的脚步落在巷子里,几个鹑衣百结的小孩从他身边跑过,他们赤裸裸的小脚丫砸在地上的水坑里,迸起一绺绺泥水,溅在他的身上,他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踮着脚向前跳躂。

    一阵凉风飒然而来,扑在他青黑色的脸上,他长了一张拳头大小的脸,两鬓花白的头发扎煞在帽檐外面,像冬天雪地里的高粱茬子,零零散散,挓挓挲挲;两腮凹陷,颧骨像两块露出水面的石头,鼻孔朝天,鼻梁如峰,像是放了一把刀,刀刃朝上,说话喘气扇动着两片薄薄的鼻翼,像一只到处闻味的狗;九精八怪的猴子眼瞟斜着街口。

    袁家铺子的门关着,木头门框上干裂着几道口子,被灰尘腻住,看不清颜色;玻璃窗户上反射着街道上的情景,袁家后山墙根下蹲坐着一家四口,男人满脸沮丧,他的胳膊弯里揽着一捆破破烂烂的铺盖卷,眨巴着一双很大很黑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旁边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女人轻轻拍打着婴儿的后背,向四处张望了两眼,背过身去掀开衣襟,把婴儿的头塞进她褴褛的衣服里,幼儿踢趿着干巴巴的小脚丫,一边吮吸着奶水,一边有气无力地哼哼唧唧抽啼;女人身后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墉站着,头上戴着一顶破帽子,帽子太大,像个锅盖遮住了他一双怯生生的小眼睛,露着黑色棉絮的长棉袄垂到他的脚后跟,一根草绳子在棉袄上绕了好几圈,像半截竹竿上包裹了一块没有颜色的破被子,高高挽着的袄袖露出一双黑黝黝的小手,无处安放,一会儿拽拽腰里的草绳子,一会儿抓抓遮住眼睛的棉帽子,一会儿扒着墙角向东侧的巷子里巴头探脑。

    南边巷子口草垛子旁边杵着两个筐子,一根扁担搁在筐子上,筐子里是锯盆锯碗的铁把什,卢茗坐在筐子后面,揣着手打瞌睡。

    卢茗在走马楼后面租赁了一间小屋,屋子不大,能放开一张床,和一张吃饭桌。小院里住了好几户人家,大多是走街串巷的小买卖人。

    每天天一亮,卢茗挑着担子走出了院门,他有时候在永乐街上摆个地摊,有时候在码头上穿梭,今天他心里惦念着弟弟卢涛,才蹿上了葫芦街,没想到他的第一个主顾是驼背婶,他知道从那个老女人手里得不到一分钱,他不为了钱,为混个眼熟,为保护弟弟周祥,也为了打探和搜集赵庄伪军的情报。

    上午下雨的时候卢茗本想回家,回去喝几盅酒,想到弟弟卢涛还没有回来,他不放心,他又怕巧姑出来喊他去铺子吃饭,他不愿意给巧姑添麻烦,主要他不想再见到蛮不讲理的贾氏,他抱着膀子,背着袁家铺子坐在草垛子旁边,懵头懵脑睡着了,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肚子在咕咕叫。

    他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块饼子送到嘴边,偶一抬头,他看到了袁家后山墙根蹲着一家外地人,他把饼子揣进了口袋里,弯腰抓起扁担放在肩膀头上,嘴里一边吆喝着,一边一摇一晃向北走过来,走到墙角,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饼子递给那个男孩。

    男孩惊惶地看着卢茗手里的饼子,把小手在棉袄上擦了擦,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扭脸看看旁边的男人。

    男人把依歪的身体坐正,向男孩点点头,站起身向卢茗拱拱手,“这位大哥,多谢了。”

    “不用客气,咱们都一样,都是穷人,俺看孩子饿坏了,俺也没有多,身上只有这块饼子……不知兄弟从哪儿来?”卢茗心里酸酸的,这天气虽然没有上个月冷,如果晚上住在露天地里也不是事儿。

    “俺们一家从曹县一路逃荒过来的,黄河水决堤淹了俺的村子,俺们本想去坊子碳矿区找份下井的差事,没有人引荐,俺有听说赵庄码头需要抗力,俺就跟着几个老乡过来了,只是,只是俺的婆姨和孩子没地方安置。”男人说着低头看看女人和孩子,黯然伤神。

    “兄弟,不要难过,总会有办法的,如果,您们实在没地方去,俺给您指个地方,沿着这条巷子往西走,南边堤坝上有间碾房,那儿……”

    一阵“吭吭吭”的咳嗽声打断了卢茗的话,接着是踢踏的脚步声,一脚高一脚底,伴随着捏着嗓子的鼻音:“你是从哪儿来?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俺个警察还没说话呢,一个穿街走巷的臭锔匠把自己当了主人,充什么大尾巴狼。”

    卢茗急忙把肩上扁担掉个头,转过身,打了个怔眼,眼前站着穿着黄色伪军警服的李老槐,像个晒干的绿萝卜,皱皱巴巴;小脑袋上扣着一定大盖帽,帽檐斜垂在一侧肩膀头上,眼睛窥视着解衣哺乳婴儿的女人,嘴巴里的话是说给卢茗听的。

    卢茗把肩上挑子放在地上,双手抱成拳头搁在额头,“李警官,您好,您吃过饭了吗?”

    “嗷,你认识俺?你是谁?”李老槐把眼神从女人身上收回来,有节奏地抖动着一条腿,把背着的手挪到身前,把玩着他的那根警棍,耷拉着眼皮,从眼角射出两道狐疑的光斜睨着卢茗,最近一段时间他很少回家,街上平白无故多出许些生面孔,让他多疑,“你,你有良民证吗?”

    卢茗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双手托着递到李老槐眼前,“李警官,这是俺的良民证,请您验证真假。”

    李老槐把右手里的警棍倒腾到左手里,从卢茗手里抓过纸片,举在头顶,眯缝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正容亢色:“你这是刚办的吗?上面刻的日期是上个月的,这是谁给你办的良民证?”

    “俺以前在河北做事,有一张河北境界的良民证,暂时居住还能用,上个月李家管家找到俺,他说李家盛火硝的缸碎了,问俺能不能锔好,俺说没问题,俺用了两天时间呀,唉,才把那口破缸锔好了,李老爷要给俺钱,俺没要,俺说俺的良民证在山东地界不能长期用,他老人家很爽快,直接让管家跑了一趟乡公所,李警官,如果您不信就去问问李老爷。”

    卢茗说的是实话,这件事李老槐也知道,李奇的父亲是个吝啬鬼,该扔的东西不舍得扔,缝缝补补又三年,那口大缸用了几十年,过年时候不小心被鞭炮炸碎了,疼得抠门鬼每天围着它打转,唉声叹气,说什么,这口缸从威县搬到了赵庄,跟着他大半辈子,扔了不舍得。

    李老槐把良民证还给了卢茗,用警棍顶着大盖帽,半蹲下身子,贼溜溜的眼珠子从下往上瞅,在一家四口身上溜达,这一家人是从曹县逃荒过来的,身上背着全部家当,腰里不可能不揣着几个铜板,“你们有良民证吗?”

    男人向李老槐弓腰施礼,“长官,俺们,俺们本来有,大水冲了俺的家,什么也没有带出来,那张良民证被洪水冲跑了。”

    “冲跑了?!那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路上好走吗?”李老槐绷紧了脸上的肉,支棱支棱鼻翼,厉声呵斥:“快说!”

    “长官,路上不好走,俺走山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男人说的是实话,“俺,俺准备先熟悉一下这儿的环境,看看能不能找到养家糊口的活计,然后去乡公所办,办一张……”

    “是吗?俺看你们来历不明,你们想熟悉什么?是不是想摸清日本人在赵庄的兵力……”

    “不,不是,俺们是乡下人,”男人眼露惊惧,使劲摇摆着双手,“长官,俺们真的是想在赵庄找份活计,哪怕种地也可以,俺们不怕吃苦……”

    正在这时,巧姑胳膊肘上挎着菜篮子由巷子西边的河道走过来,她头上围着一块花布围巾,长衣长裤,脚上一双绣花鞋黏着厚厚的泥巴,挽着袄袖和裤腿,露着皙白滑腻的肌肤,半遮半掩的花巾下露出一双秋水明眸,微凸的额头渗着细细的汗珠子,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均。

    巧姑经过孟家院门口时瞅了一眼,孟家两扇厚厚的院门关着,没有余福的身影,风拽着几片树叶在台阶上、在两尊石狮子下面飘忽;几只喜鹊在门檐勾瓦上跳跃,叽叽喳喳叫着,扭着脖子梳理着尾巴上的羽毛,与燕子争夺着瓦松残留的种子。

    卢茗站在巷子口,脚步踌躇,他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地上蹲着的一家四口,一会儿仇恨地瞥斜着李老槐,他的大拳头握出了道道青筋。

    咸菜疙瘩般的李老槐像只公鸡,抬头挺胸,神气活现刁难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唯唯诺诺,看着可怜。

    巧姑心里骂道,这个死老槐不长人心,欺负携家带口的外乡人,明知道人家是跋胡疐尾,还要椎肤剥髓,真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头蛇。

    巧姑擎起手把头上围巾扯了下来,拎在手里,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李老槐身后,“吆,这不是李叔吗?李叔呀,您这身皮可真耀眼,俺大老远就认出了您,您在跟谁吆五喝六呀,用您的威风吓唬谁呀?”

    换做别人说这席话,李老槐马上就会变脸,此时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日思夜想的袁家小寡妇,他仓促站直溜了身体,慢慢闭上眼睛,有股香气从耳后钻进了他的鼻子,像醇香的兰花,淡淡的清雅,沁他心脾,他顺着香气转过身,与巧姑打了个照面,他没有收住脚,头往巧姑怀里扑。

    巧姑急遽往后退了几步,躲开李老槐的臭嘴。

    “是,是巧姑呀,您这是去哪儿了?”李老槐往上抻着脖子,踮着脚后跟,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巧姑个子高。

    “俺问你,你在做什么呀?是不是欺负外乡人。”巧姑用围巾遮住半张脸,嫣然一笑,“李叔,您可不是恃强凌弱之人,在俺心里,您是疾恶好善的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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